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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張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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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年了,又是新的一年。

離開辜寧市,離開辜寧市柳景縣平頂山村已經十六個年頭。

靳光崇守好最後一班崗,領導班子到大年初一才正式放假,張吟讓他忙他的,她睡個回籠覺,搭隨便一趟快巴直達縣裏。

事實是她沒睡成回籠覺,大早上被連環奪命call。

秦米米是她在北方認識的,兩人共同點就是孤魂野鬼一個,沒有理想。

不同點就是秦米米手握巨額財富,將近一個億,是她從她出軌老爸那裏順過來的。

老爺子病發突然,遺囑沒來得及立。

秦米米猜他本意是要把錢和工廠全給外面那個只有八歲的私生子,但她沒讓這種結果發生。

在病床前她把老爺子氣死了,雖然不是她本意,但她意外成了沒有遺囑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。

她大發慈悲,說要把工廠給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。

可沒過幾個月,工廠就炸了,成了一片廢墟。

作案人是她拿巨額遺產雇的。

她特意等了幾個月,等她順利拿到大學畢業證,然後訂個頭等艙,美美飛去北方。

這些陰溝裏的事,她不忌諱和張吟說,因為張吟也同樣講述了她為什麽會去北方。

雖然秦米米知道張吟沒她實誠,有所保留。

但是who care,反正都不是什麽純良的好人,相處起來沒有任何負罪和心虛。

起初張吟打零工,秦米米每天吃喝玩樂,反正不差錢。

但後來大概也是覺得空虛寂寞冷,一時興起要創辦一間工作室,砸錢試試看自己有沒有當老板的潛質。

但工作室是幹什麽的,秦米米完全沒有頭緒。

她問張吟會什麽。

沒期待得到什麽答應。

一個農村妹,能會什麽,能給她打下手就不錯了。

畫畫、攝影、鋼琴?

秦米米凈挑那些矜貴的活計,氣死親爹又毀了小三活路後,冷血打趣自己好朋友也成了她的樂趣。

“我會算錢。”張吟實話實說。

秦米米笑得花枝亂顫,直拍手,“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對吧?不過工作室幹什麽都的確需要一個管賬的。”

最後敲定辦了一間婚紗攝影工作室。

秦米米本身學設計的,拋除別的不論,她對服裝有一種天生的創造力。

工作室紅紅火火成立,□□年前還不怎麽吃香,生意冷落,秦米米也沒有關門大吉的想法。

起初只請了攝影師和策劃師,她蹦迪喝酒後婚紗的設計自己親歷親為,當作醒酒的利器。

只三個人的工資,她完全負擔得起。

直到三年前,倆人來到辜寧市,工作室也在這邊重新落地生根。

大概是南方水土養人養錢,工作室績效一躍而上,終於幹出點名氣。

張吟認識靳光崇,就是因為他那日閑來無事,陪自己二婚的老友及其小嬌妻去工作室拍婚紗照。

其實是靳光崇是個生意人,不然哪怕對方是他親兄弟,他也不會幹這麽無聊的事。

張吟給他的第一印象,就是年輕。

雖然他明知道她和自己應該是同齡人,但她打扮得稚嫩,不刻意,一張臉光滑白皙,純純的黑發。

端著龍井茶上來時,身上銀色山泉的清氣遠甚於熱霧騰騰的茶香。

她有一種二十歲出頭但沈澱著三十歲女人韻味的風情。

或者說是三十歲女人卻保留著二十歲的溫純氣質。

靳光崇上一段快走進婚姻的感情結束後,禁欲快兩年。

第一次見面,就動了心。

但人其實是秦米米先看上的。

她知道精英醫生對張吟那小妮子有興趣,但她絲毫不在意。

因為她和張吟認識十年出頭,就沒見她用正眼看過男人。

於是秦米米夜半和自己小男友廝磨時就猜測,她不實誠的那部分,大概是曾經被男人狠狠傷害過。

或許是對方一廂情願,或許是曾經兩廂情願過,更不堪,或許是霸王硬上弓。

但不然怎麽說愛情和命運息息相關。

有一天秦米米纏著造訪工作室的靳光崇,張吟突然從自己的辦公間走出來,挎著包,化著精美的妝,嚴正以待對她說:“他是來找我的。”

奇怪,秦米米絲毫沒有嫉妒難堪得要發瘋。

相反,她覺得自己能和張吟從不吵架的過十年,是有理由的。

秦米米談了個小八歲的男友,男方家是隔壁省的,秦米米要跟回去過年。

但工作室今天還有一單,她說不放心新人,讓張吟過去盯著。

張吟起床洗漱,化妝,打了個車過去。

在工作室等了半個小時,那對新人手挽手走進來要試婚紗、聊定景。

之所以讓張吟過來,是秦米米太清楚張吟的推銷能力。

她看起來不聲不響,悶悶靜靜的,但到北方第一桶金就是幹銷售賺來的。

兩個小時後,張吟和這對新人簽訂了工作室最貴的套餐服務,新招進來的工作室成員都拍掌叫好。

“吟姐好厲害!”

她們的提成又可以提高了。

“吟姐和靳醫生什麽時候辦事?好讓我們工作室的小夥伴也體驗一把做娘家人的感覺。”

她淡笑,坦誠說:“最快今年底。”

這是靳光崇給她的承諾。

等他調來辜寧市,重新安置下來。

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兩點,靳光崇給她發了幾條信息,她慢慢看,慢慢回。

午休到四點,她簡單收拾了些東西,帶上買好的只有市裏才有的古早糕點,打車去客運站。

春運其實沒有明顯界線的高峰期,即使是除夕夜吃團圓飯的時間,都有絡繹不絕、步履匆匆的歸家人。

快巴剛走了一趟,下一趟要等一個小時。

售票員隔著玻璃對話筒講:“普通車現在就能走,最後一個座兒,你要不要?”

“一張快巴,謝謝。”

她想都沒想,遞身份證、交錢、取票。

售票員還是忍不住翻了個不怎麽明顯卻礙眼的白眼,嘟囔說:“還是不著急回家,嫌這嫌那兒的,回頭連車都沒有,看你怎麽回去。”

靳光崇會來接她。

張吟一身大幾千的毛呢外套,圍巾是古馳的,氣質清麗,沒有多餘的行囊,和整個久不精繕的客運站都格格不入,更何況是臟亂擠的黃色普通大巴。

普通大巴沒有空調,走的是坑坑窪窪的國道,而且半途還會無數次停車招攬客人。

張吟會暈車,也受不了滿車的熱臭人味。

嬌氣也是可以從某個年紀才開始的。

對此她毫不忌諱。

正如她說的,以前吃的苦太多,如今那些苦就算裹上了一層記憶的蜜,她也不願再多嘗一口。

等車的時候,有人瞇著眼睛突然仰頭打量她,顫聲問:“你是不是那個……秋芳家的女娃咯?”

張吟扭頭看那位被後輩攙扶在仔細認人的白發老人,微微一笑,臉上卻依舊是一片疏離清冷。

“您認錯了。”

孫子是城裏的打工人,一看就知道這不是好脾氣的城裏女人,不耐煩地拉著老人往他們的候車口走。

“下次再生病,可就只往縣裏醫院去吧,這一趟折騰的……”

張吟帶著耳機,裏面的女聲在悠悠吟唱。

在嘈雜的洶湧裏聽到對面趕人上車的叫喊。

她扭頭,看到那輛滿身是泥的紅色客車,上面貼著醒目的大字。

“辜寧—平頂山”

秋芳家哪有女兒,女兒早就被“賣”光了。

大概是報應,家裏人也死絕了,哪還有秋芳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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